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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39雲開霧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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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39 雲開霧會散?

“哎,我說糖豆,你八哥最近怎麽老是往外邊跑,是不是有了人了?”八福晉一邊磕著瓜子,一邊在吐殼的空隙裏飛快地問話。

正午的太陽舒適地照耀在頭頂,挨著女人的胤禟半蹲著閉上眼,感覺仿佛一切都是溫暖的。在八哥府邸門口等候著他人坐的馬車剛走,就等不及地往女人這邊竄。即使什麽都不能,見一見總是好的。就好像現在他對她的情緒一樣,除了眼前的她,所有的女人只不過是一種發洩的對象,哪怕是在最最迷離的那一刻,她們也不是她的替代品。從來不是。

小玉是獨一無二的。自小就是玩過拜天地時他的新娘子,即使現在要稱呼她為嫂子,他依然改變不了心底愛戀她的事實。

要是當初他阻止住八哥就好了……有時他會想象,如果時光倒流,一切重來,待嫁的小玉是否命運將會納入自己的軌道?搖搖頭,他依舊沒有把握。某種程度上說,對小玉的愛和對胤禩的愛在他來說是處於天平兩端同等地位的。他的感情砝碼在哪一邊都沒有偏離,癡戀自小的青梅玩伴,敬愛豐神俊朗的八哥,這兩件原本看來並不矛盾的事情卻在小玉出嫁那天徹底地交錯擰結在了一處!他的情人成了八哥的妻!成了自己的嫂!這至於他,是天塌下來的事。雖然後來遮人耳目地很快娶妻生子,照著祖宗規矩開衙建府,可是天平的這兩端一直深深地刻劃到他骨髓裏,一天也沒離開過。

女人的呼喚砍斷他的思緒,“什麽,小玉,你說什麽?”

“嘿,瞧你那樣,半瞇著眼,怕又是再想哪家的大姑娘了吧……”薄薄的瓜子殼從她色澤明媚的兩片花瓣中飛出,濺開,四下彈跳,其中一兩片還落到了胤禟的袖子上。小心揀過來,捏在手心裏,又放到了鼻子跟前,仿佛立即嗅到了她嘴裏那股甜蜜的味道。微笑著不說話,只是看她。

“笑?還笑得這樣色迷迷的?一定是看上人家了吧?是不是……咦?必定是她了……那個年羹堯的妹子是不?”

胤禟臉上一呆,急忙否定,蹲在地上的身體忽然站起,扶住女人小藤椅的把手,好像一只張開的大傘,投下巨大的陰影完全把女人籠罩住。臉上露出堅決的顏色,“怎麽可能?那是十四弟喜歡的類型……”

女人掩嘴失笑,眼波流轉地朝他一瞥,用半帶挑逗的意味問:“那你喜歡什麽樣的……”

九阿哥覺得全身都被她這一瞥一問給激蕩起來,好像有什麽東西要透過毛孔沖出來胡天亂地地吼叫一番似地,張開嘴巴,已然喘起粗氣,眼神專註又熱烈地盯著她,雙手由椅背轉移到她秀氣的肩頭,啞著喉嚨低叫,“小玉,你又何苦折磨我?”

“折磨?”八福晉佯裝什麽都不知道地搖搖頭,“九弟又胡言了……”尖細的舌頭繞著嘴唇外廓舔了舔,留下濕漉漉的痕跡,使得那雙唇分外的嬌艷欲滴,“我可是你的嫂子啊,能給你的可都是關愛哪……”說著頭扭向一邊,故意不看被□扭曲了臉孔的昔日情侶。

“你……小玉……你這是在怪我嗎?怪我心裏沒你,是嗎?對對對,我是不該在你成婚數日後就納了嫡福晉,我……我是不該這樣的……”

“呸。”女人繼續吐下幾片瓜子皮,眼圈卻慢慢地紅了。可是臉上依舊刻板又嚴肅,好像不可侵犯的女神。

“可是,可是你知道那是為了什麽,為了什麽啊?你只知道怨我,可問過我原因?”他見女人不語,嘴裏嗑瓜子的動作停下,表情發呆,不禁聲音更是悲切,“我……我這麽做只是為了能夠盡快忘記你!你……你難道不知道麽?”

女人手裏的瓜子潑灑了一地,人好像一尊石雕楞在原地,嘴裏喃喃默念:“老天……是這樣……原來都是這樣……”臉色慘白,長久註視著胤禟,哆嗦著雙手仰起頭,一字一句問:“這麽說,你根本不愛你的妻子?”

“這是個不值得回答的問題。”說完這句話,男人朝她吻了下來,摟抱起她的腰,結結實實地吻住朝夕暮盼思念渴望的唇,傾瀉出他所有的渴望。香軒閣那次的輕狂只是個意外,一個糾結在只能遠遠看著她而不覆親昵的意外。

熟悉的感官刺激如電流般竄動在女人的身體裏,彼此熟稔的氣息令她回到了過去美好的記憶裏,無憂無慮只有星星和蟋蟀鳴叫的夜晚,微風拂面,送來的是激情褪去後舒適的涼爽。曾經,她也以為玩伴的他就是自己今後唯一棲息的港灣,可是,她錯了,在見到胤禩之後,這種想法就再也沒有進到過她的腦子。

“不!”女人果斷地推開他,隱忍下皮膚裏細小如同小蟲鉆咬般疼痛膨脹欲裂的念頭,板起臉,端出女主人和嫂嫂的架子,“對不起……我失態了……九弟……”

在聽到她一聲“九弟”之後,胤禟的心就徹底涼了,揣測著她方才變幻的表情,心口隱隱作痛,她心裏顯然還惦記著我,否則,為什麽對我昔日的草率成婚一直耿耿於懷呢?啊,顯然,她還是愛我的,可是,卻脫離不掉該死的身份。呼喚了一聲“小玉”,想再重溫方才的潮水,卻換來女人冷冰冰的臉孔。

“過去的都過去了,我們都必須尊重事實,不是嗎?”她的話聽起來完全符合邏輯道理和著眼未來的樂觀的應對態度,但是胤禟卻怎麽都覺得像被一根肉刺刺中,所有澎湃湧動的相思全都退回到心底,腦中跳出大大的問號,好想緊緊摟住女人大聲質問她現在究竟有沒有喜歡上八哥?還愛不愛自己?

當然,他沒這麽做。好像一個苦等答案的佛陀,為了一個所謂的真理煎熬了許久,可一旦問題的序幕即將揭曉,又畏畏縮縮,猶豫不前了。小玉,就是我的煎熬,甜蜜的煎熬。不不不,我不要知道答案,我寧肯等著,等著她願意主動告訴我的那一天。她一定會回心轉意的。再說,這種事情,也不是什麽大事。哪個朝代不曾有?臟唐臭漢,前朝明代亦然。深宅大院,皇族府邸,不都是這些事嗎?這麽一想,也就心寬了,對著女人展開笑顏。牽動嘴角,告誡自己盡量不要說出八哥與謝小雲打得火熱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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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好麽?”十四阿哥歪著頭,註視著眼前這個不似凡間的女子。纖細的身影在房間內忙碌來回穿梭,搬弄著不少大部頭書籍,擰著小臉,微顯吃力。

自然走過去,接過她手裏的書,順勢握住了滑膩的小手,嬉皮笑臉道:“聽說方苞生日那天,皇阿瑪也來的?真是可惜,我有事沒能來親眼見到。”

甩開他的手,少女幾乎是嫌惡的表情,皺著眉毛,搬起書,繞開他,把面前的書架上的書依次擺放到桌上,累疊在一處竟有好高。好多的書喲,除了約占一半的詩集之外,就是小說、散記了。除了近來火的出奇的《石頭記》、早已流行的《西游記》和《聊齋志異》之外,竟然還包括一本年代久遠泛黃的《三國演義》。

捏起那舊跡斑斑的冊子,胤禎好奇問道:“你也愛看這個?打打殺殺,爾虞我詐的東西也喜歡?”

“自然嘍,不學點裏面的東西,我怎能在你們這個說話辦事殺人不眨眼的世界裏生存下來?!”她說得輕描淡寫,可聲音卻是明顯地嘲諷。他當然聽得出來,他哪裏又得罪她了?如果沒記錯的話,就是在這個地方,他還上演了英雄救美的傳奇故事呢。至於以後……想到了皇額娘,忽然裂開嘴笑了。

“怎麽?我沒說錯吧,否則你為什麽要笑著默認呢?”少女尖銳的話幾乎把他弄瘋,天知道他好容易得了空,是為了和她親親我我,甜蜜相對的,而不是來吵架的。

唬著臉,他抹下腦袋上的頂戴,生氣地問:“你就是這麽對待曾經救了你兩次的大恩人的?”

“那你想怎樣?”面對她咄咄逼人的口氣他簡直想立即擰斷她的脖子,該死,明明心裏喜歡的要命,怎麽一見面他們就要以這種方式來開場?

“小蝶,我們不這樣說話,行麽?”他幾乎覺得自己低三下四如同一個卑劣微不足道正在竭力討好一個女人的求愛者了。可不就是麽?悄悄斜眼看去,立即被她紅漲的小臉吸引,自信又充滿怒氣,甚至還帶著些許輕微的鄙夷。鄙夷?以這種態度來面對他如此一位英俊年少的皇子?這可真是夠新鮮的了。被這股少有的感覺刺激,他情不自禁拉起她的小手,悄聲問:“怎麽發這麽大脾氣?是怪我這些日子都沒來看你麽?”

“怎麽敢?”少女橫了他一眼,說的義正言辭,心底實在不想和任何與太子沾邊的人或事沾邊兒。可是,這份斷然拒絕,卻高高點燃了胤禎前所未有的征服欲望。老天,這個少女至今仍未鐘情於他!一下子被殘酷的現實擊倒,為了她,他策馬奔馳,深夜造訪琵琶湖,只是為了見她一面;為了她,他甜言蜜語,不斷進宮巧言令色說服額娘,只是為了能把她光明正大地攬入懷中。而她呢?竟似完全一個局外人,什麽都沒感應到。除了反覆的不滿和憤怒之外,他在她眼裏,是不是僅僅一個知道了姓甚名誰的陌生人?她心裏,究竟有沒有我?這麽一想,胤禎的冷汗全都流下來了。屋子裏的火盆已不是很旺,天邊的落日即將隱沒,四哥府裏花園外那北風冷不丁地刮了過來。

人的性格迥異。想到哪兒做到哪兒的人是率真的。年輕的十四顯然就是這種人。搶奪過少女手中的書籍,阻擋在她嬌弱的身體前,定定地看住冷著臉的少女,“到現在了,你該給我句實話。”

“什麽實話?”

真要被她氣死!胤禎覺得又好氣又好笑,胸膛往前靠了靠,挨住她,手臂一緊,已經用力摟住她的腰,也不顧她的掙紮,只是死死的摟住,他喜歡她,就是喜歡她。所以,她也要必定喜歡上他!必須要喜歡他才行。這樣固執的想法在腦海裏徘徊,冷不防卻感覺到另一副身體的僵硬,接著是極輕的戰栗,恍然一驚,擡起她的下巴,卻見滿臉的淚水。心頭所有的堤壩就被這些溫柔瞬間沖毀。不要哭呵,只要能讓她收住眼淚,就算這一刻叫他死,他也願意。

顫抖著拇指食指,不停擦拭她的淚水,柔聲關愛道:“怎麽,我弄疼你了麽?是惱我的粗魯嗎?別哭,別哭,我放開你,放開你,還不成嗎?”

年小蝶緩緩低下頭,捂住臉,抽泣了一會兒,才終於止住。“我也討厭自己現在這樣,老愛哭,動不動就掉眼淚。我……我本來不是這樣的……”不知為什麽,面對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十四阿哥,她很多心事都可以袒露。沒有哥哥年羹堯的□霸道,沒有四爺胤禛的冷漠不茍言笑,胤禎給她的感覺更像一個可以談天的友人。

十四咀嚼著她末尾那句話,心頭也覺得沈甸甸的。或許,這些日子她經歷得確實太多了。被哥哥強逼著一路跪來為本不屬於自己罪責的過錯埋單;被太子酒後亂性的輕薄險遭染指。前者是背負著家族使命感踐踏著她自身尊嚴渾身是傷的走來,而後者呢?受傷的恐怕就是心了吧。

“小蝶……”喟然長嘆的呼喚後她臉色更加慘白,搖晃著身體在他指尖即將觸碰到她手的瞬間立即倒退了兩大步,被身後的木凳袢倒在地。

胤禎連忙上前伸出手,想把她從地上拉起,卻是被她拍開。“別,別管我……”雙手抱住胳膊,深深埋下頭,肩膀無聲抖動著。雖然沒有聲音,可是他知道,她是在悲傷。

“不要這樣,小蝶……你應該振作起來……那天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你,而你也是和從前一樣的呀……”

“一樣?”年小蝶擡起頭,臉上閃爍麻木的表情,接著搖頭,“不,不一樣了。我再也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年小蝶了。”眼角深深的痛楚化作隱形的細線刺痛了男人的心。

“只要你想,你就可以恢覆到原先……”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少女打斷。捂住耳朵,她忽然叫得尖利,“不不不,你別說了,求你,別說了,我……我是不幹凈的人……不幹凈的女子了……”

胤禎的眉毛糾纏在一起,瞇眼怒問:“是別人……是這兒的人說你的嗎?”

點點頭,又跟著猛烈得搖頭,少女迷離的眼空洞洞地望著窗外巋然不動的景色,樹還是那樹,花依然嬌艷,可是,她卻成了府裏丫頭婆子嘲笑的對象?!暗藏的流言一波一波,細細索索如輕聲抖動衣服般那麽小聲,可是,就憑那幾個字,她簡直就想立刻去死!忽然想到名伶阮玲玉的結局,她那時還不懂,現在卻懂了。

一個被太子經手的爛貨!一個假裝正經關門讀書的浪□人!一個表面清純內地狐媚的害人精!這些還是最平常的。通過春香,她還得到了更多。說那天是她挑撥的太子,說起先更早是她勾引的十四,還說她的快樂恰恰是看見兩個高高在上的皇子爭相為了她大打出手,一搏生死!更有傳她早先就預謀挑逗四爺,這些還不算,林林總總,添枝加葉地又牽扯出方不染,直把她說成了人盡可夫的下賤女人。小丫頭春香一邊說一邊哭,她也沒有任何的應對方法,跟著掉眼淚。嘴巴長在別人身上,她又哪裏有什麽辦法呢?索性哥哥是同意接她回去了,能躲避一陣子耳根清凈再說吧。

趁著哥哥外出辦公的時候,她獨自一人,也會仿徨出神,向來沒有欲求,與人無爭的她怎麽會一下子掉進這許多惹不起的是非圈子當中?因此,胤禎今天來找她,才那麽冷淡地應對。其實,心底與他,畢竟是感激的。

“小蝶,別呆在屋裏了。好不容易我今兒稟了八哥,得了空出來,我帶你去府外邊的小街走走?那裏可是有許多美味的小吃,這會兒正是夜市擺起來的時候,走,出去透透氣,對你絕對會有好處!”沒等她反應,十四已經扯著她的手邁出了門檻,背後立即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咦,又是那個女人!”

“是呀,真不要臉!公然拖著阿哥的手!”

“地道的娼婦!”

在聽到最後一句,小蝶的臉如死灰,甩脫著就要掙紮開十四的手,卻是被他仍緊緊抓住,背轉過身,朝那些陰暗的角落咆哮大吼:“看清楚了,是爺拉著她的手!再嚼舌根,小心爺手裏的劍!”說著,一手抽開長劍,往後重重甩去,力道甚大,穿透在厚實的門板上。劍身仍在搖晃,劍穗迎風飄揚。黑暗中終於沒了聲音。

邁出門檻,十四幹脆扔了劍鞘,笑著看身邊的年小蝶,“現在倒覺得輕松了。”

看著他一臉真誠,多日眉頭緊鎖的少女也跟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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